［作者简介］郭华，女，河南大学文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现代汉语语法、词汇及对外汉语教学。(河南大学文学院，河南开封475001)［摘要］汉语的数范畴是重要的语法—语义范畴。中英复数标记既有相同点又存在差异。中英复数表达形式多样，但占优势的形式区别明显。汉语名词的大多数复数意义是通过使用量词实现的，唯一的复数后缀“们”在使用上有所限制。英语中“-s”语法属性单纯，较独立的担负复数意义的表达。这和汉语“重意”，英语“重形”的语言文化差异有关。汉语和英语是人类语言中的两个较大语种，从语言类型上说，一个是孤立语，形态（狭义）相对缺乏，语序和虚词作用大；一个是屈折语，形态变化丰富，成为主要语法手段。两种语言差异很大。但是，就其复数表达来说，则是虽有不同，亦有共性。汉语和英语表示复数概念时，都可以采用词汇手段、语法手段或者修辞手段，表现形式多种多样，并不限于“们”和“-s”的使用。比如，汉语和英语的集体名词、不定量形容词、汉语的量词重叠，都是包含复数意义的。另外，在两种语言里，都存在复数形态表单数、单数形态表复数的现象。比如汉语中，“我们”有表“我”的用法，早期汉语也有用“我”表示“我们”的例子；在英语中，专有名词UnitedStates从形态上看是复数，但是用在句子中，谓语动词却通常是单数，sheep作为单复数同形的名词，单数和复数不能从形态上分辨。

可见，逻辑上的“数”和语法上的“数”有时是不完全一致的。由于思想意识等原因，可能会导致同一种对象在汉语和英语中被归入相反的数范畴，比如information在英语中是个不可数名词，因此不能说aninformation，但是汉语中却可以说“一个信息”。这说明数范畴不仅是个语法问题，还牵涉到语义、语用、认知的内容。汉英复数表达形态的最大区别是占优势的手段不同。汉语量词异常丰富，不同的名词要采用特定的量词与之相搭配，不定量词甚至是临时量词还可以把相当多的不可计量的名词个别化、具体化，比如：“一线希望”。汉语名词的大多数复数意义是通过使用量词实现的。唯一的复数后缀“们”的使用有很多限制，比如：不能和表确数的数量词同现等。而且，对于汉语名词来讲，复数标记“们”的使用并没有强制性。与之对比，英语没有量词系统，而复数词尾却是最具优势的手段。英语中，数词可以和复数标记同现，而且复数标记的使用具有强制性。对比汉英的这点区别，我们可以推断，和复数有关的表达手段有三个渠道：一是名词自身的词汇手段，这是两种语言所共同拥有的；二是数词及附加后缀（语法手段），三是使用量词系统（词汇手段）。第二种渠道，英语大量使用，汉语的使用则受限制，现代汉语数词和附加后缀不允许同现。

第三种渠道是汉语大量使用的，英语没有。由此可见，汉语名词复数的主要手段是词汇手段（不少是使用量词），英语是语法手段（词尾）。量词系统和复数标记相互排斥的根本原因是二者在表复数的意义内容上存在不包容性。量词表确数（定量），复数标记可表确数（定量），也可表概数（不定量）。汉语的复数标记“们”只表概数，所以不能同量词系统同现；英语复数标记可表确数，所以可以与确数词同现。汉语复数形态除表概数外，还有表集体或类别的语义内容。这个集体中的个体可以是不同质的。比如：奶奶（张三、李四）们，并不是奶奶1＋奶奶2＋奶奶3……；英语中的名词往往是同质的。语义上，汉语名词复数（约数、确数）较为清晰，英语则比较模糊，所以汉语名词复数表达形式较英语丰富。但是人称代词，汉英的情况却是恰恰相反，见下表。从表中可以看出，汉语在单数人称代词后加词缀“-们”即可，英语则显得形态丰富(还有格的要求)。可见，在代词和名词两个系统中，汉语和英语的形态标记基本呈相反的情况。汉语的“们”最为典型和规范的是使用在人称代词和示人名词后（其他情况有所争议），英语“-s”不使用在代词（人称、物称）后，但可以使用在示人名词和示物名词后。“们”在外在形态上非常稳定（没有变化），“-s”则会根据所接名词的末音不同而有变化。

如：以s、sh、ch、x等结尾的词要加“-es”。汉语中，只有人称代词后使用“-们”表达复数具有强制性，名词后“们”的使用没有强制性。比如：“同学”、“同学们”都可以表示多位同学的复数意义，并不依赖于“们”的存在。有时在汉语中，人们会不嫌麻烦地将说话对象一一列举，却不使用“们”。如：当我们见到母亲的多个姐妹，需要问好时会说“大姨好、二姨好、三姨好……”而不说“姨们好”。但是如果某种亲属关系泛化后，就会使用“们”，如“兄弟们”。汉语复数标记可以用在词组后，如果是并列的，允许在最后加一个“们”，如：叔叔阿姨们。英语中，复数标记“-s”的使用，不管是在代词后，还是在名词后，相对汉语来讲，都具有强制性。只要数达到二，就要加“-s”(特殊名词复数标记除外，如：sheep、men等)。用于并列结构词组时，要求每个数目达到二的名词都加“-s”，如：boys汉语“们”作为复数标记有两种基本意义：一是表示概数，二是表示集体和类化。所以汉语“们”并不重在表数，也正是因为这样，汉语更多的需要使用数量结构来完成表数目的。英语“-s”重在表数，可以表确数，也可以表约数。“们”的语法性质比较复杂，用在人称代词之后的“们1”是构词语素，没有实在的词汇意义，对所接代词依附性强；用在示人名词后的“们2”是词（助词），对所接名词依附性差。

“们1”和“们2”保留了汉语“们”由“实”到“虚”的不同发展阶段。“-s”语法性质单纯，不管在代词后，还是名词后，都是词尾。这里体现了一条语言的普遍规律：附着成分对主体词的依赖程度越高，它的词汇意义就越虚，它就越接近词缀，甚至成为词尾。任何语言都会受语境、整个句子表达及语用的影响，但相比较而言，汉语“们”所受的影响较大。这主要与汉语是孤立语，狭义形态不发达有关。汉英复数标记的不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中西语言文化的差异来解读。汉语重“意合”，英语重“形合”。总体来讲，英语语法以形式为主，这种“显性”的特点，使得句法的逻辑性主要通过形态来实现，反应在复数标记上，即“-s”的使用。汉语是“意合”语言，汉语的理解是从语义出发，这使得语言的表现形式反而较灵活，语言形式受语义、语境等因素的制约更明显。因此，复数标记“们”较英语“-s”而言，在使用上，表义更灵活，受语用的影响也更大。